原文地址：2016第一季诗歌集结：流泉的诗（52首）作者：流泉
流泉的诗（52首）
晚安
身旁那一阵风
没心没肺
从左边吹往右边，又从右边
拐到了左边，好像
从来不懂
——这人间，那么多悲欢
那么多羞涩
那么多牵肠挂肚
长着，长着，就长成了小小的黄连
有一万句话，但我必须
装哑巴
如果一个夜
装不下那么多灯盏
我会将自己燃点，沿一条逼仄小道
将说不出口的
全部安放
只道一声“晚安”，借此献上
我的缱绻，和深深的
……祝福
天亮的时候
一定有一朵云，是棉花做的
——那么白
——那么软
树枝
尘埃之躯
再次插遍了树枝——让铁了的心
有青铜锈色不被吹皱
……枝桠伸张，一声声呐喊
寸断的肝肠上，野百合，一直开到了
……天涯
中年书
吱呀吱呀
窗外锯木头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
急迫地，向内掘进
多少次蛰回
躯体松弛，骨骼向上
钙化的部分
等待切割
与这个躯体，是不是达成了共识
需要剔除的衰草和腐败，能不能在春天就摘下
以成全途中之圆满
“是谁？偷走木头
是谁？在锯木声中，盘根错节抱成团”
现实已见证
——偏颇是与生俱来的
多余的枝蔓，正等待，一副凌厉的
……好牙
姐
那年
在沙场上
故意将一条熟悉的路
说是陌路
这样，我们就陌路成仇了
呈两军对垒
杀杀杀
杀杀杀
几个回合，硝烟弥漫
直到我看见父亲，用一双愤怒的眼睛
盯着我
我才说——输了
我不玩了
你趾高气扬的
将小辫子狠狠一甩，说：
从今往后
我就是你姐
多少年了
我都没叫你一声姐
那天，送你去殡仪馆的路上
我止不住叫了一声
——“姐”
竹枝词
一亩薄田的江山是一块碑
剪下的明月，一半竹枝，一半暮色中的旧经卷
所谓南山，不过是书生打马，与娘子相遇
一片竹叶，奏响了另一片
光芒
晚年的母亲
将一朵雪花别在鬓间
仿佛带回了许多年前的好时光
——她的红围巾，在白茫茫的旷野上
如此耀眼
一辆赶路的小马车，缓缓的，渐渐越过
远处传来的一阵灰椋鸟的
唿哨声……
我的母亲
又一次牵着我，来到九姑山下的
小小的家园
那些门楣和青瓦，从不曾凋落，始终被一种光芒
笼罩着
局
一个晚上
他终于等来了一张牌
——幺鸡
她说，幺鸡是什么
他说，幺鸡是今天的胆
收钱吧
斜坡
开始一个人
后来三个人
再后来，一群人
我最后一个加入这一群人
开始是上坡，有人停下来
去路边摘了几朵野草莓，白白的
插在鬓上
有人在空谷里吼几声，清寂的山风
在呼应
后来是下坡
步履，比上坡快了些
但有人说，腿小肚有微微疼，看上去
一个个都面带春风
斜坡，摆一张不笑的脸
从一个人到齐刷刷的一群人
开始是上坡
后来是下坡
每天如此，大家默默的，没有更多的话
却也乐此不彼
某一天
这面斜坡突然没了
在半山腰，建了一座很大的水库
我们从此
再没有去爬过那面坡
灰烬里的火焰
饮下风声
和这些旁枝斜逸的
自体内哗啦啦涌荡的流水……
我似乎就完成了一截风骨之打磨和修复
旧身板上的补丁
每一处，都是侵蚀都是颠覆
这些年，被岁月惯坏
承受远大于抗击
但对生命中所有的未完成，我仍具渴望
不轻易迁就
不轻易对你说逝去的悲伤——
一块铁爬上锈
一棵古木长满青苔
当沧桑打下邮戳，我更珍惜每一张
老去的纸
废墟之下，必有火焰
每一个有心人，都是上天的馈赠
我相信那不被泯灭的
是火种
崇仁寺
香火可再造
木鱼声声，也可在无中敲响
华严塔
因一座禅寺，重新抬高了曾经低下的
头颅……棋盘山
成了仙山
我，成了佛徒
多少信与不信，瞬间扼住了命脉
祈求时，莲花正开
尘嚣渐远
在这里，不再沉浮，不再与俗世妄谈
挥霍的得失
身披明月
可上山或下山，可指点大江东去
听每一朵浪花，都有隐匿的
……钟磐
皈依即重生
白云，盖过了沧桑的脸
不在乎长久
而我庆幸，有了崇仁
就有了此刻之跪拜，三炷香工夫
走完了
——我的大半生
与君书
微风淡淡吹着
美好的物事，在闪光
轻下来的灵魂，有一万里路
开一万朵二月的花
杏花、梅花，众多不认得的花，簇拥
纷纷告诉我
——这花开的答案
现在，越来越小，越来越安静
没有人会为我的痴绝担心
一条路走在梦中
也走在雪白的纸上
我就用一些回忆，铺排看不见的生活
用一些怀念，构建新的城堡
真的不想醒来
真的真的只想融入一幅画的青色
——像一朵二月的花
被人间惯坏
如此
草地辽阔，细小的马蹄莲
开白白的花
做白白的梦
谁静静安息，背转过尘世
虚度，不再恍惚
每一个祈祷，都是一个坐标
去往天国的途中，不会将灵魂
……丢弃
信仰是一株细小的马蹄莲，开白白的花
——如此，穿行
一群鸽子
在高高的教堂的尖顶上
某日
一树繁茂的桐子花
然后是桐子树下向两边各自延伸的有些高低不平的水泥路
一只白色卷毛狗，孤零零的
对我们摇尾巴
然后是一块古石碑，文字斑驳，字迹模糊
然后是几座老厂子改建的涂满了红色的耀眼的小房子
房顶上，炊烟一丝一丝往上冒
然后是三月的风，轻轻抚弄这个有些散淡的午后
有人在奏古琴
有人在表演太极
有人在书法
有人在开一个小小的诗歌朗诵会
酒，是在天黑下来摆上桌的
电，是蜡烛点燃前，突然停掉的
下山的时候
仍选择左边的通道，此刻，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有远处的万家灯火，闪烁
……那里，有一场足球赛，等我
他说……
像一朵阴影里的向日葵，说出全部的热爱
我愿意，没有英雄的年代，就做一名内心闪亮的乞丐
——原谅雾霾
——原谅风声中一次次的倾斜和凋落
中年书
打开每一页
都是卷毛边的记载
……啊，这些飘零的裹尸布一样的光阴之流逝
门前那棵小刺槐，死了
我还会植上一棵，并再次低伏身子
亲近脚下的黑土
腐败在弥漫
但我，仍心存梦想，一遍一遍，守护着
这不确定的缓慢的忧伤
寒山湖
因有叫寒山的人来过
因这个人是一个很有名的和尚，写了一些很有名的隐逸诗和佛家诗
因日本人森鸥外写了《寒山拾得》的小说
因这和尚信奉素食主义活过了一百年
因“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如何处置乎？”
因“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这面原本叫里石门的水库，就换了名字
曰：寒山湖
现在，玉兰花，绕湖开了一遍
现在，后人的想象力，令众游人胃口大开了一遍
我看见了春天之美
——我的诗歌，因此，高出了水面
不再唤你水库
不再说历史有漏洞，去与俗世争高低
一面湖改变我的态度
寒山，在这个春天，就是我必须要去遇见的那个人
每一天醒来都是奇迹
一朵花会凋零
一口井会干涸
一条路，终有分叉时
我不是一个好孩子，我会把最战栗的一部分
交给风
把最疼痛的一部分
用来下酒，我每天挥霍仅有的阳光与雨水
生怕稍不留神，就要
……离你而去
火车到不了的地方，不是我要去的地方
我已把——“该消受的
都消受，该交代的全部交代”
每一个梦都是一盏灯，每一盏灯
亮着，亮着，就到了
……天明
二月
与春光较劲
用最小的一滴风声，迎迓
一整座大海的呼啸……而刚从冬天苏醒的
布谷鸟，却在旷野上
迫不及待叫开了
——“布谷，布谷，布谷”
没有人怀疑
春天是一场病，有人用消亡替代
重生，又有人用青草
替代了荒芜
谁在沉溺，谁就在磨镰
我看见——
有一列小火车拖着白色的烟雾，哐当哐当
……开过了二月
“一颗樱桃，是如何划破的”
《划破樱桃》
——这一本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诗歌选本
就蛰伏在墙角
尘垢，一层一层，盖住了它的脸
主编之一江堤
那时候我一直书信往来的朋友
一位优秀的诗人
曾给我寄过若干签名的诗集
至今，还能翻到一二
朋友离开十余载了，不知天堂里
是否还记得
我们一起写过的诗，一起说过的
——“樱桃，如何划破”
这本诗集渐渐泛黄
现在看起来，铅字排版印刷，有些粗糙
但书香的温度，却一笔一划都隐含在岁月的不老中
一些熟悉的名字，还在
一些熟悉的人，还在，还在谈论我们共同的热爱
多么美的一颗樱桃啊
即便划破，也拥有坚硬之内核
诗是不会凋落的
樱桃的核，终究是不会凋落的
当忆及贫困的年代
一种崇高，却如此殷实，富有，无可替代
正如——“一颗樱桃，是如何划破的？”
仍是我们一直要反复回味的
——某个命题
大道
并不是脚踩上去的，都叫路
草覆盖的，都叫迷途
老师在课堂上，说：
——道法无边
那会儿，我直犯迷糊
——光看脚
老师说：路有形，道无影
许多路合起来，就叫“人间道”
大家一起唱
——“我们走在社会主义大道上”
失眠的钟
只有一刻
灯光，从远处照过来
典籍里的文字闪了一下，一大队人马
……哒哒而过
一切又复归宁静
黑暗再次覆盖了我的纸和笔
惟钟声隐约
蝌蚪状，跳来跳去
我仿若那个无眠的敲钟的人
敲一下，风响一下
敲一下，暮色中的大地明亮一下
啊，远方……
我们都在仰望——
天边，有一颗不落的星
苍色
一面悬崖
临风，马蹄声隐去苍色中的孤旅
青苔在峭壁上吟哦，诗句断裂，谷底的溪流
指向不明
内心的呼叫被降落
忧伤与决绝，蕴涵在山坳中
浮云升起，我爱上的这个人间，有蜗牛眼中的
小拮据
惊蛰
饮露水
与成片的青草结盟
从根部返回沙场
一把柴刀，构筑新防线
每一朵梨花都在开
每一颗心都是一个滚地的雷
谁在呐喊
谁就领受了苍天的旨意
三月
那么多花
着急地，探出墙头
是不是急着要看到一个花盲
春天里的忧伤
在他心里，三月不过是季节之过场
……该走的
终究要走，看不见的，终究
要被埋没
每一天
那么多的事，令人感慨
令人忙碌
来不及风花雪月，说星光如豆
来不及挥挥手
彩云，已在天涯处
那么长的孤旅
要一个人走
他不说“走过了冬天，就有成群的燕子
……降落”
那一年，老师说
——春天，是开在心里的
妖冶，都是用来
辜负的
疼
烂在水田里的
是去年来不及收割的稻谷
有些话跑到嘴边，不得不
又咽了回去
反复的，推敲，锤炼
……我全都记在心
生怕是一个管不好自己的人
就像春天管不住花开
敲啊，打啊
——哎哟，我还真不是一块顽石呀
……疼
疼，我怕疼
无穷尽
这条路
铺满了新鲜落叶，无穷尽
树根裸露，每一个扭曲的结爬满青苔
石头很小，每一块都长一张
尖利的嘴
显然，有野心，但踩踏其上的脚
更有忍耐力
脚印串联贴地的风，一排排，蜇进林子的更深处
目的地无穷尽
我一直走在这条路上
有时回头看看，有没有小兽拖我的背影
有时不回头，静下心
想一想，哪里才是自己要栖息的地方
路无穷尽
风景很杂，得格外小心
想起我父亲，也走这样一条路
看上去比我轻松
父亲从来没有对我说，生活无穷尽
他需要的只是一把柴刀和一根既清扫落叶又可防身的木棍
而我似乎需要更多
需要鞭笞、指南，需要月光和爱情
我的需要无穷尽
走在眼前这条铺满落叶的无穷无尽的路上
我有一颗寂寥的心
坏天气
一大早
居所的自来水管道
拗不过零下严寒，破裂了
水停了，但管道工不久就来了
水不久也来了
相信一则坏消息
不如去相信一则好消息
此刻，我把全部孤寂都比作一场期待
把所有坏天气
都看成一种必须的准备
如果我不说出
我也相信
——即便你不在身旁
有一天，你总会来
柠檬
与这尘世邂逅
是轻浮的
抵御皆成徒劳
即便有一颗柠檬心，无休无止地爱
即便酸楚酝酿了甘甜
但我，仍背负
母亲之忠告——
忍耐是善，宽厚为德
我愿意以此俯下身，匍匐在尘埃另一面
承接更多的风声和雷电
并与途中所有的背弃，达成
——和解
塔尖
如果花开慢一点
如果这些刺玫状的植物不生长在这面低矮的山坡上
如果半山腰的风等一等
如果塔尖上的铃铛一遍又一遍摇响
我也许会矜持些
不至于，一想起远方，泪水涟涟
许下承诺要比春天慢
有心人，还在去年的仓廪里，为秋风修锁
与君书
茶壶的水到达沸点有些缓慢
星星越过夜色有些缓慢
在中山街都两个来回了，我的步履还是有些缓慢
身旁的公交驶驶停停，上下车的人
动作有些缓慢
多么长呀，这一天
当我折返到面前这部旧书里，文字有些缓慢
水龙头打开的声音有些缓慢
听不见消防车急遽鸣笛，听不见夜幕中沿街叫卖
整个丽水城，静极了
静，是这样缓慢
风吹过去又吹过来，香樟叶的飘动有些缓慢
我神思恍惚，想对自己说几句宽慰话
喉咙有些缓慢
寂寥是缓慢的
而火车，经过这首诗的心跳
——如此之急促
读雅各布森《萤火虫》
美好的傍晚
那样一对在悬铃木下面接吻的美好的老人
——“任何爱了多年的人
都没有白活”
……他们是幸福的，而我
却荒废了一大把光阴，看不见
萤火虫，闪烁
挪威人罗尔夫·雅各布森
来到了我面前，一句话都不说
就这样
一句话都不说看着我
仿若我做错了什么事，十分重要的事
一件似乎与萤火虫有关的事
他是在责备
他有些瞧不起弱视的人
我小心把这些年翻检一遍，又翻检了一遍
小心对自己说
——虚度，是因为丢掉了幸福
雅各布森终于开口了
——你知道何为幸福吗？
幸福是一只萤火虫在黑暗中，闪耀着光亮
——就在那时
从未有过的巨大的一种悲伤
渐渐地，渐渐地
……漫过来，我的眼帘是低垂而倾斜的
给未来写一封信
给我一个驿站
让脚步松一口气，让心灵面壁
现实有太多包袱
需要抖一抖，悲欢总在路上
尘埃一样多
我要停下来
——给未来写一封信，即使看不见未来的脸
我也确信，她必是美人胚
有红痣，有春风
洗过容颜
就把这驿站叫“书豆”吧
请准备好纸和笔
准备好火把，去点亮一盏盏小橘灯
胸怀明月
我有一万里文字，如月光
抽烟史
只认一个牌子烟
上海产的“红双喜”，抽“红双喜”时还没去过上海
——中国最大最繁华的城市
后来进了华师大
才知道，上海人也爱“红双喜”
也抽过上海的“中华”“牡丹”，杭州的“利群”“西湖”
宁波“大红鹰”
湖北“黄鹤楼”……
那时候，集烟标
跑了很多地方，都比丽水大
后来不集了
后来戒了三个月烟
再后来什么地方都不去了，就呆在丽水
这里的山水
给了我心灵的慰藉
我总是乐于与抽“红双喜”的人交朋友
乐于在“红双喜”三个字中去构建一分活着的淡然
红红的将“喜”字多吸上几遍
我想要的全都有了
许多缺憾是无法弥补的
许多心愿同样是无法实现的
每当想起这些，我只要深深的吸一口“红双喜”
——便释然了
小快乐
因为你，每一天在变小
因为每一天等待，好消息总在远方
只想守住这小快乐
见与不见，世界都会因小小的等待变得辽阔
春天来了
山坡上的梅花，小小的小小的开了
欢愉
必须披星戴月
咬咬牙，将苦慢慢嚼出甜
必须迎迓马蹄声碎，风鹤唳
……面对这流水匆匆，月光下不被收容的
脚步和嘈杂
太多荒废亟待修补
太多恩怨与是非，亟待梳理和剔除
必须听从母亲的召唤
好好活
——与人为善，锄禾日当午
昨与一友聊天
说到这人间，友人说：太不容易了
是的，太不容易了
但我爱
……就因为这个，我喜欢上了
与时光较劲
春日
阳光无序照临
这个午后，一树绿萝
似有新想法
一直倦着的手，突然就伸过了布沙发的靠椅
拥绕金叶先生的那幅小楷体
《心经》
……无数次默诵《心经》
心总是颤抖的
尤其想起某人时，这分明与我想要的安宁
是背离的
许多光阴被绿萝搀扶着
这让我与绿萝，大概有同样的等待与寄盼
一年下来，说了那么多宽慰的话
我记不得一句，倒是
风中赶路之人，适时给我捎来
一些好的或不好的消息
——我就会忆及远方，或不太远的细碎的过往
永远生疏的文字，一个一个跑出来
成了孤寂的复制品
不在意有新的吹拂
但我想，若是心思被挖空，我还是
要一些填充的
比如某人的气色和装扮，比如不规则的
梦和遐想，曾是一个理想者
爱种植，爱天上云朵
也爱修辞和比喻，而现在，就不一样了
仿佛这春日午后，阳光无序照临
我有说不出之隐衷
提灯的人
荆棘，花朵
妆饰了尘世的脸
提灯的人，不为所动
海水是为礁石铺垫的
迷雾深锁，灯光照不见的地方
心，都能照见
歧途
——就是为一颗心准备的
晚节课
上一节
讲到了土地与竹子的关系
老师说——
土地是沉实的，无论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而竹子，是空心的
竹子开花，空洞贴上
繁华标签
这一节
讲到了人与竹子的关系
老师说——
竹子虽心空，但有轻易不露峥嵘的节
风从高处吹
竹之节，支撑了脊梁的挺拔
而轻浮却常常遮蔽了，人的风骨
倘若再讲下去
不知道老师又要说些什么
好在，人不是竹子
时光越老
人的心越变越小
——风往西边吹，我就不会
往东边走
致——
纸上说的
都不是我想说的
最疼最重的一句话，是刻在骨头里的
即便不说出
我也相信
——你一定能听得见
想要的生活
乡愁这东西
有些伤感，不如不想
一个人，早早离开了故乡
想给远方
发一条短信，告诉你——
我的肚子，已经坏了好几天了
后来想想，还是
……算了
什么都不想干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的棋牌室
一个人的牌局
我喜欢上了如此慵懒，和这样的
无意义
如果我说——
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请你
务必原谅我
大贵溪
九百年乡俚故事是大贵溪打开的
每一桩，都是一幅玄妙图
玄处生花
妙处，见神迹
老银杏开口说话
黄鹤岭小寺庙就开始发光
暗夜从不需火把
活着的是字典，逝去的是星辰
九百年人心，供奉
尘世的美德
祥云在天
一朵，盖过了另一朵
大贵溪蜿蜒了九百年
一个“贵”字，就被大写了九百年
出生地
有一条石板路
路的旁边，有一座水作业豆腐坊
坊前，砖铺的花楼古街
街边有小河，清清的河水里
有小小的鱼
我们在抓鱼，母亲在洗衣服
我的家，就在离小河不远处的反帝路
稍大一点时
这条路易名金钟弄
那年发大水
一百米开外的大溪码头
我被卷进滔滔江水中
醒来的时候，正趴在一口大铁锅上
直吐黄水
母亲什么也不说
后来，家中就有了一口大铁锅
一直摆放在紧挨毛主席画像的那地方
后来，再去码头
弟弟玩跳水，我只在一边看
如今
……这一些都不见了，仿佛
一眨眼的事
立春图
越冬之鸟，梳理了一下羽毛
一长串颗粒状的鸣叫，洒在窗前法梧上
有人打伞，从树下走过
不远处池塘，鹅鸭成群，追逐蓬勃的意象
结痂的诗句又有了温度
一首朗诵诗，就在一场细雨中开始
空旷绿野上，情节跌宕
一个老掉牙的故事，注入了生机
每个人的心，都怀揣着一头苏醒的豹子
过年啦
一场雪
把心都下小了
心再小
也要装下亲爱的呆米
呆米还在杭州
老家的红灯笼一直亮着
亮着……
等你
这些天，你的奶奶总拉着爷爷
看天气预报
还时不时给我打电话
——路，好着呢
呆米
过年啦
大风起兮
大地酝酿暴动
十二月的鸟兽，惊心一道彩虹
某种征兆
好的，或不好的，皆在接下来的
风声鹤唳中
作为一个诗性的投机者
我期待之突变
当翻江倒海，万树为林涛让路
我有颠覆的疼痛
迎迓你
无法理解的错过，已成为头顶的
峭壁，风起自谷底
向上的路，永远充斥包容
不被扼杀时，鸟兽们就有施展金戈铁马的
技艺，而我
就会顺应大势，于一场风
再度抬头
我所理解之尘世，大抵与魔术相同
悬念，只为前程
包袱留给风
除夕
青草又长一岁
小鬼在路口，这个尘世
能被拖走的
除了纸钱，还有什么
是尘埃都得扫
不用扫帚，用刀，用菖蒲
小小的夕
不理你，过了今夜，直奔元宵
不说魂魄凋落
不说一年之荒芜，贴门联的时候
只说——迎春
爆竹放十二下，风吹了门环十二下
——过年啦
小侄女稚里稚气，点亮了
……红灯笼
大雪将临
在南方
很多时候，雪是看不见的消融
仿佛脚步
仿佛一根在秋天萌芽的白发
多少年了
我们身披一腔苍茫
总在匆匆赶赴
——期许？还是形而上之执念？
看不见雪的光芒，我们会看见什么
当更多的雪
在心中堆积，我几乎
忘记了这白色粉末，在现实中是存在的
寄寓着纯洁，美好
我们常常，用银子替代心尖的尤物
而事实恰是——它也常常
令人走到了尘世的另一面——悲怆，茫然
宿命感
来去无由……
看见
风的色彩是什么
一个色弱病患者具有什么样的美学观
请别问我
为什么喜欢一朵小清新
一个别人都看不见的，小天井
万花筒是你们的，绚烂也是
这小天井是我的
坐井观天，我有我的世界
那纯净的美好的，我都能看见
天空和白云，是我的
你们看不见
一个色弱病患者有自己的辨识度
眼睛看不见的
——心，都能看见
从现在起
我愿意是枯草的根
小寒的米粒
不被风浸润，有比风更料峭的
吹拂
一一找回
不小心丢弃的故乡
哪怕一枚叶子的黯淡，我都要
道一声抱歉
我愿意接受惩罚
再换一张脸
将爱，统统归之一棵树的无言
做一个守本分的哑巴
做一个慈悲的人
情诗
你说，爱情是雨披
你还说，是测试冷暖的温度计
不是刺玫
不是向阳坡上的向日葵
你理解的爱是对的
我要送出的这首诗，再也不会把爱比花朵
它就像你给的一张空白纸
那文字，风都看不见
醒着的夜
前几日，在清修寺
求得一签，不好不坏，但足以自慰
老金看了签面，悄悄贴近
——以后求签
无论好坏，啥都别声张
佛，只在心里
片刻哑默
佛，只在心里
我相信了老金的话，不再想佛门之事
方野说：喝茶
大家举杯，一饮而尽
屋瓦上，雨声稀里哗啦
暮色越来越淡
泡茶，续水，抽烟，我们围成一圈
说老金的书法
——古朴，拙
一只猫，突然从我们身边蹿过
嗤啦一下不见了
——窗外，汽车驶过
行道树，一束细小的光
像一枚细小的针
窗户开着
夜，不会因为一场雨
闭上眼睛
我们围成一圈，泡茶，续水，抽烟
祈祷辞
人间有悲欢
世事有苍茫
愿我爱的人，继续爱
愿爱我的人，继续爱
沿途开满了风景，有一片
属于爱着的人
